姜厝
一開始看見阿嬤和阿伯,還以為兩個人是夫妻,後來才搞清楚是場烏龍。
今年81歲的阿伯,當兵的時候因為抽中金馬獎,到當時戰雲密佈的金門前線服役,當時兩岸氣氛詭譎多變,幸運的他在民國47年的八二三炮戰爆發前夕返回台灣退伍。
阿伯和阿嬤的先生是同梯次入伍的同村好友,只是後來阿伯抽中了金門,另一個抽到了馬祖。
阿嬤的房子是幢二樓鐵皮加蓋的水泥磚房,三四十年前住的土角厝因為大雨「被沖走」,才在現在的這塊地重新填土蓋房,這房子的底下是不折不扣的沙地。
泡茶的地方就在騎樓下,幾張陳舊的木椅和大沙發,加上一張大理石桌,阿伯負責燒水泡茶,阿姨和阿嬤則是不斷招呼我們享用點心和水果,元宵剛過,桌上還擺著過年應景的糖果餅乾,還有黃澄澄的柑橘。
柑橘的果皮有著又厚又硬的外皮,就像阿伯那雙長滿厚繭的手掌。
平時除了像這樣泡茶聊天之外,村裡另一個「休閒活動」就是搭遊覽車到各地去進香,比如明天一早阿伯和阿嬤就要到台南進香去,傍晚再回到家裡。
一個阿婆走進來和阿嬤打了招呼,從院子角落拉出一包綠色尼龍網包裹的蘿蔔干,把已經曬了兩天的蘿蔔干一片片灑開在尼龍網的每個角落,正在逗「貓」玩耍的凱婷湊過去,幫著阿婆一起揀拾。
日光下曝曬過的蘿蔔干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,又讓人聯想到最具代表性的家常料理-菜脯蛋。
阿婆說陽光充足的時候,平均三到四天的時間就可以曬好,蘿蔔干不是曬的愈乾愈好,而是要保持著半軟的狀態,表皮有乾癟皺紋出現的狀態之下收成最為理想,每天曬完的蘿蔔干還得再經過揉捻的工序,然後搬來石頭押實,這樣一來口感和香氣都可以保持在最好的狀態。
循著阿姨的指示,我們放心順著單車步道往桃園前進,他們說這條濱海步道可以直達桃園觀音絕對沒問題,要通往台北八里也可以,村子不遠處的紅樹林錯過可惜。
村外道路兩旁,一棵棵枝椏光禿扭曲糾結的朴樹,猶如一隻隻向天伸出的手臂,又像是沒了傘布的傘骨,每棵朴樹都保留著長年和強勁的海風拼搏成型的姿態,有些看來樹齡頗高的樹型,就算沒了葉子的遮蔽,單憑著往上往四周伸展的枝幹,都足以遮蔽一片天地。
隱身在樹林當中的紅磚古厝和朴樹相映成趣,搭配今天無日的灰濛,形成一幅美麗的蕭瑟景致。
古厝最引人注目的地方,是屋脊兩端型態各異的「馬背」。
剛才阿嬤鄰家的老厝屋脊也有相同的樣式。
馬背又稱為「箍頭」、「馬脊」、「棟頭」或是「脊頭」,是屋宅正脊和前後垂脊(屋頂)銜接位置的突起構造,馬背的型態之美,從房子的側面可以一窺究竟。
受到傳統風水命理的觀點影響,馬背的型態同時講究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陰陽五行,但也並非絕對,有些人家屋頂的馬背型態是由施作的泥水師傅決定,有時考慮的是裝飾性,和陰陽五行反倒沒有關係。
風水的說法裡:「土形為方,火形銳,水形曲,木形直,金形圓」,這段話可以作為判別馬背型態的屬性,土形的馬背呈現方形,上端平頭,火形由多個銳角形成,外型就像燃燒的火燄,水形的馬背曲線優美,就像傳統繪畫當中的水波紋路,木形的馬背是陡直的單弧形態,金形馬背有別於木形的陡直,線條是較平緩的單弧狀,是最古老也是最常見的形態。
朴樹枝幹恣意伸展的姿態,對照著曲線變化豐富的馬背形態,構成這個被稱為姜厝的村落,一幅最美麗的景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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