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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猴子大便?」

鐵道旁的石頭上出現一坨墨綠色的排泄物,從外觀顏色看來是「新鮮」台灣獼猴的便便。

有經驗的老手能夠依照便便的大小來推論動物體型,那是我們忘塵莫及的功力,但這種排遺的型態,可以說是彌猴排便的典型樣式之一。

錯估猴子大便的威力,在撥開的那一霎那,一陣糞臭味立刻撲鼻而來……,便便裡面除了一些細小的植物纖維以外,還有不知名的漿果種子 








接下來的路段,是在兩旁高聳的柳杉林裡徒步而行。

走過62.2公里處的界標,代表著我們將要從暖帶林進入到標高1800公尺以上的溫帶林;往前不到一百公尺,就看見一座橋出現在眼前。

昨夜的雨浸潤了橋上的棧板和枕木,為了安全起見,我們選擇從橋下繞過,再攀上另一端,橋下堆滿大小礫石的的溪床散置許多從上游沖刷下來的漂流木,每根漂流木都被林管處噴上號碼,這些被視為「國家財產」的漂流木,每年可以為國庫增加一筆可觀的收入。 

















63.1
公里,就是第一分道的所在地,登山小火車就是從這個地方開始忽前忽後的爬坡路段。

 

人們習慣說那是「阿里山火車碰壁」。

 

因為地形上的限制以及塔山的阻隔,森林鐵道在最初的路線設計上,採用了有別於獨立山螺旋式的路線設計,火車必須從海拔1700公尺的萬歲山腳下,一路爬升到落差五百多公尺的阿里山車站,森林鐵路最陡峭和最彎曲的路段也將在這段被稱為「Z字型」路線的路程裡出現。

這段路程一共會有四個折返點,分別是第一、第二分道、神木和阿里山新站。

上山火車來到第一分道之後,會先開進站前的股道,這時候車長跳下車扳轉道岔,等到火車開動以後將道岔扳回原位,然後才俐落地跳上緩緩開行的火車。

火車繼續朝向阿里山前進,但乘客卻會有種「火車倒退」的錯覺;直到第二分道時,才又變回原來前進的方向。

火車沿著萬歲山的山坡持續以這樣的方式推進,距離阿里山僅剩下十公里左右的路程。 








第一分道的站房外觀並不突出,門窗緊閉的站房外牆一片霉斑炭煙染漬的污痕,牆面上用木炭寫下斗大的「鳥蛋之家」字樣,門邊寫著「第七道班」字樣;如果不是這幾個字以及屋簷上第一分道字牌的痕跡,這裡就和一般的民宅一樣;事實上在車站一旁就緊鄰著一戶木造民宅。

63公里的里程石碑正好位在車站和民宅的交界位置。

斑駁的舊門牌地名是現今阿里山鄉的舊稱- 吳鳳鄉。

木造房子外被幾個門分隔開來,看起來又有些道班宿舍的味道。

站房門邊一只被燻煙裹上墨黑外衣的大茶壺,模樣笨拙的可愛,守候在這裡等待歸來的道班,為熱汗淋漓的工人送上一碗清甜沁涼的開水。

門前有張小木椅,是你童年時期對學校教室的印象之一,木椅伴著鐵道旁早已冷卻的柴火餘燼,夜寒露重,工人們的身影被炙熱的火光拖曳的好長好長,滾燙的山泉水在大茶壺圓胖肚子裡,或是不安份地鼓動翻騰,或是昇華為輕盈水霧,從壺嘴、壺蓋竄升出來,最後在清冽空氣裡逸散無蹤。

笨拙圓胖的大茶壺,為一身寒氣的工人送上一碗燙口甘潤的茶湯。 















「人生本是一場戲,因為有緣才相聚;相扶到老不容易………」,外牆張貼的「莫生氣」,讓我想起「練習曲」裡那個相似的場景。

因為風吹和雨淋,已經有些霉斑和缺損;如同這些老一輩流傳下來的價值觀點,正逐漸被稀釋、淡忘……,不自覺的喃喃自語,是對自己的提點,抑或是對世道的感概?

離開第一分道前,我們沿著車站前繼續延伸的鐵道走了一段,無法確認這條鑽入柳山林裡的鐵道究竟是通往何處,於是留下疑惑,折回原路,朝著岔開的分道往二萬平續行。

時間其實所剩不多,對於能否趕上二萬坪的火車,我們沒有太大把握;心裡踟躕著:倘若沒有趕上,該要怎麼回家?或者在二萬平留宿一睌,明日直奔阿里山?

酸痛的小腿和頻率加速的呼吸,都讓我們明顯感受到爬坡的負荷,偶爾你能夠從林間透出的空隙看見腳下剛才走過的鐵道,末班上山的列車也在這時通過,我和阿水放下背包要飛奔到第一分道拍攝火車進站、登山的畫面,卻還是錯過。

63.6Km,今天的第二座橋,距離不算長,但昨天摔進水溝的不愉快記憶讓我們不敢大意,偶爾露臉的陽光,蒸乾了橋面大部分的雨水。

「走在枕木上,不要踩在中間!!」已經先走到對面拍攝的阿水對欣怜喊著。

「不要和我說話!!」



踩在橋身中間的欣怜幾乎爆發的情緒夾雜著恐懼的顫抖,她的視線始終緊盯著腳下,一步跨出,才敢將另一隻腳跨併過來,看見雙腳的踏點可能可以讓你覺得心安,但橋下礫岩河床將近一層樓的高度,也會同時闖進你的視野,衝擊你的心臟和理智。

潺潺流水和拂過樹梢的山風成為唯二存在的聲響,我們的聲音在此刻像是隱了形。緊皺的眉頭像是要把憂慮和恐懼鎖緊,生怕一旦壓抑不住,就會被吞噬。

 

 


三百公尺的距離,仍沒能讓狂跳的心臟恢復該有的頻率,緊接著又是一道橋,一道更長的橋。

阿水沉穩踩過一百公尺的橋面到達對岸,看著幾乎快要崩潰的欣怜和臉色凝重的麵包,我從橋下嘗試找尋可能替代的路徑,勉強推進到一半,倒樹、芒草和亂石堆幾乎把前面完全封住,勉力鑽到對岸,那面滿佈青苔的垂直牆面也絕不是我所能夠克服的了,於是我爬上橋墩旁的大岩石,想要從橋墩攀爬上橋,但岩石高度距離橋面仍有很大落差,一旁廢棄的鐵軌成了唯一的施力點,原本應該是鐵銹顏色的鐵軌已經覆蓋一層青苔,這讓我必須選定一個絕好的角度和施力點。

  

因為我可能只有一次機會。

 

如果失足滑落,那我極可能會從現在所踩的位置墜落半層樓的高度。

許久,始終無法找到那一擊必中的位置。

阿水早在這之前就從對岸走回來,趴在橋面上試圖要拉我一把。 




我把身上背包先遞給他。

後來我發現鐵軌正面雖然覆滿青苔,但凹陷的側邊還是原來的銹面,這才找到一個較有把握的踏點。

阿水退回對面,我站在中間橋墩上等候麵包和欣怜通過之後再離開。

這次,兩個女生說好一起通過。

踏出,併攏,跟上,再踏出,併攏,再跟上一百公尺的距離,重複著這樣的節奏和動作,重複著對於平安的祈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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